蘇向暖躺在吊床，墨鏡遮住她大半張臉。羅斂走近才發現，這是韓楚的墨鏡。她似乎在笑。羅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發現了海裏飄著的兩個絢爛的生物。

他的視線又落回蘇向暖身上。

她換了衣服，長袖上衫和短褲，兩條腿又白又只直，很紮眼。羅斂這時才想起來，蘇向暖也是個女孩。

他臉有些發燒。

“看夠了？”蘇向暖問。

羅斂從藏身處出來，“你怎麽不去海裏玩，我好像從沒見過你下水。”

“我們才認識兩天。”

羅斂在她旁邊的吊床坐下，“你穿泳衣一定很好看。”

“你沒看過那段視頻？”

羅斂半天才想起來她說的是黃家老宅。蘇向暖實在太正常了，他差點忘了自己是因為什麽才找上她的。“我，我有認識的整形醫生，可你幫你去掉那些、那些疤。”

蘇向暖聲音依舊很冷，“謝謝。”

“我說真的。我沒別的目的，我就是覺得你該活的更好一點。你該和別的女孩一樣，想穿泳裝的時候穿泳裝，想漂亮裙子時穿漂亮裙子，你的人生不該被那些疤毀了。”羅斂想了想，小聲加了一句，“你的背很漂亮，不該藏起來。”

蘇向暖推一下眼鏡，“我的疤，很難看？”

羅斂聽出她情緒低落，他說：“你能更好看的。”

蘇向暖笑了。“你騙人。我的疤很漂亮，我知道。有人告訴過我的。”

羅斂懷疑她瘋了。

雖然法律遵循疑罪從無，但他沒見到她時候就懷疑她瘋了。

他見過林醫生帶回來的報告，所有數據都是正常，所以他認定她瘋了。他不相信有人經歷那樣的遭遇後還能一切正常。

正常人應該歇斯底裏，或者崩潰。

羅斂責怪自己太過大意，放松了戒備。他警惕地看著蘇向暖。

蘇向暖依舊看著海面。他只能看見她的側臉。

羅斂猜測她臉上現在是怎樣的情緒。他想來想去，腦子裏只剩下笑著的蘇向暖。

在韓楚身邊，在蘇墨身邊，在夏小初身邊，臉上總帶著微笑的蘇向暖。

她笑起來其實很好看，帶著些稚氣，更像個小姑娘。

“我沒瘋。”蘇向暖突然說。

“你、你說什麽？”

“我說，我沒瘋。”

蘇向暖轉過頭，羅斂在鏡片上看見自己驚慌失措的臉。

蘇向暖說：“我不是瘋子。”

羅斂不小心跌到地上。他昂著頭，固執地看著蘇向暖，不肯放過任表情，“你，你為什麽……”

蘇向暖從吊床上下來，往屋子的方向去。“你臉上的厭惡太明顯了。”

韓楚正在廚房和管家確定晚餐，蘇向暖進來了。她一貫面無表情，韓楚卻覺得她很難過。他示意管家離開，問：“怎麽啦？”

蘇向暖抱著他的腰，把頭埋進他的胸口。

韓楚摸著她的頭，一遍遍重覆著：“我在這，別怕。”

羅斂最進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。他覺得自己是多餘的。

那天蘇向暖沒出來吃晚飯。

蘇墨問韓楚：“阿暖怎麽了？”

韓楚說：“你們在外面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“沒看見啊，我和小初一直在玩水。”

韓楚問羅斂，“你不是也出去了，看見沒有？”

羅斂莫名有些氣憤，“不就一頓飯嗎，又餓不死。”

“你怎麽說話的！”蘇墨頭一個不高興了，“什麽叫一頓飯。我姐有厭食癥你知道嗎，不吃會死人。”

“我，我不知道。”羅斂慌了，“我，真的對不起，我還以為……”

他知道蘇向暖飯量很小，還以為她挑食。

原來她也不是毫無異常。羅斂有些開心，他又覺得對不起蘇向暖，他為自己羞愧。

蘇墨瞪他，“所以是你惹阿暖不高興了。”

羅斂站起來，“我，我去道歉。”

韓楚攔他，“你跟她說什麽了？”

羅斂繞開他，“這是我和她的事。”

夜空像塊藍色絲絨，在邊緣處暈出一圈粉。銀河從其中穿過，有星星折射出璀璨的光芒。

這裏和夢中的景色很像。蘇向暖想，不知能不能遇見夢中那個人。

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。夢中人穿著古代的衣服，大概離自己有幾千年遠。

說不準那人是個coser呢。她胡亂想著，心情終於平覆一些。

她沒有生氣，她早習慣了旁人異樣的眼光。她是害怕。

下午，她聽見了羅斂心中的想法。

說出來的話是耳朵聽見的，心中的想法卻直接打進腦子裏。

她聽見羅斂一遍遍在心中尖叫，她是瘋子她是瘋子她是瘋子！

她覺得他說的對。

一陣敲門聲後，羅斂說：“我能進去嗎。”

蘇向暖看著天空，自動隱蔽他的聲音。

良久之後，羅斂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
蘇向暖想，你為什麽對不起，你從沒把我當正常人看過。就是你這樣的態度，才讓我誤會你是我朋友的。

這句話字數太多了，要說好久，蘇向暖想了想，選擇閉嘴。

門外有些吵，蘇向暖聽見了韓楚的聲音。過了一會，敲門聲又響了。韓楚說：“我能進來嗎？”

她還是不說話。

大概等了一分鐘，韓楚開了門。“怎麽不開燈？”

“省電。”

韓楚摸黑走到陽臺，坐到她身旁，“這裏真漂亮。”

蘇向暖靠著他的肩膀，“韓楚，你能一直陪著我嗎？”

“不能。”

韓楚話音剛落，只覺得蘇向暖身體僵住了。他笑著說：“我陪你媽做什麽。段女士很受歡迎的。我要一直陪著你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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